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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观!来看看福建作家的“龙泉寻剑”
来源: | 作者:guyizhujian | 发布时间: 2018-11-16 | 2437 次浏览 | 分享到:
       在古艺铸剑厂展馆,一把横卧在展厅中央,被世界基尼斯(吉尼斯)认定为“世界上最长的宝剑”映入眼帘。2008年8月,第29届奥运会在北京举行。为纪念这一具有历史意义的大事,汤汝平精心设计,大胆创新,历时一年多时间,铸成了“圆梦奥运之剑”,剑长2.88米,重56公斤。汤汝平介绍说,此剑在工艺技术方面有两个创新。一是首创在特砌的火炉里,分段加热分段锻打工艺。一般的剑2个人锻打就可以了,而这个剑坯要5个人上阵同时锻打,创造了最长最重剑身锻造的记录。二是在剑身上手工镂刻了此届奥运会上,中国获得的100枚奖牌项目标志和运动员姓名,图纹形态各异,技艺精湛多彩,创造了剑身镂刻图文内容最丰富的记录。人类史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一部战争史。在长达数千年的冷兵器时代,剑是最具杀伤力的一种武器,被誉为“百兵之王”。所谓“古之言兵必言剑”,充分表明了在青铜器时代和铁器时代初期,剑在战争中的显赫地位。除了中国的刀剑外,还有印度的伊斯兰剑、马来的诸侯剑、日本的武士刀以及西洋刀剑,并称为“世界五大名刃”,成为人类文明发展的重要见证之一。我国商至汉初的一千多年间,西南一带的柳叶剑和东北地区的青铜剑作为基本武器流行于各大战场,因此带动了铸剑产业的辉煌发展,《史记·苏秦传》就记载了民间铸剑的热闹与繁华:冥山、棠溪一带,“工匠七千,竟夜如昼”有着“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酒幡掩翠柳,铁歌奏更天”,可见刀剑在中国古代社会流传之广泛。

       然而,剑之于中华传统文明,显然具有超越兵刃武器之上的独特意义。如春秋战国时代,人们认为剑具有正直磊落的品格,加上其重量轻,便于随身携带等特征,一时间佩剑成为一种时尚,王公贵族莫不以佩剑为荣,于是有了干将莫邪,越王八剑等盛世名剑的流传千载。延至秦汉,配剑之风尤盛,正如《初学记》引用《贾子》所言:“古者天子二十而冠,带剑;诸侯三十而冠,带剑;大夫四十而冠,带剑。隶人不得冠,庶人有事得带剑,无事不得带剑。”剑作为兵器的实用性,逐渐被代表社会身份和政治权利的文化象征功能所取代。据《古今刀剑录》记载,历代帝王都有配剑的习惯,如汉高祖刘邦有斩蛇剑,助其在芒砀山斩蛇起兵;光武帝刘秀有“秀霸”剑,成就霸业辉煌;而魏武帝曹操则得“孟德王”宝剑,终定乱世乾坤……到了司马迁时,又提出“与道同符”的观点,进一步拓展“剑”的象征意涵,从“剑术”与“道义”的角度,将“剑”的意义提到“修身应变”的道德修行与精神追求高度。而强调天人合一,崇法自然的道家,则从“天人道义”的角度,将剑视为通连人情与天理的中介,将其演绎为道教文化的神性符号。不夸张地说,在中国,没有任何一种兵器能够像剑一样容纳那么多的传奇和经典,蕴涵芜杂的神秘和魔幻,交织曲折的情怀和命运,甚至可以说,剑本身就是传奇,就是经典,就是文化的张扬和情理的发挥。


       因此,我对剑总有一种亲近倾慕而又敬崇尊重的特殊情感,企盼一探究竟。戊戌秋,周茂培先生邀我赴龙泉寻剑,我心生欢喜,欣然允诺。我们走访了龙泉宝剑协会副会长汤汝平的工作室,这是一个温和谦逊、质朴低调的浙江省工艺美术大师,我们曾于十多年前见过,此番再见,更为亲切。汤汝平说,他17岁从龙泉的一个偏僻小山村到龙泉宝剑厂当学徒,至今已30年。2001年,他创办古艺铸剑厂,开起了夫妻店,自己负责锻工,妻子负责铜工,外请一名木工,十几年来,夫唱妇随,配合默契,技艺精进,精品频出,铸的“鸳鸯剑”,红遍大江南北,获得很高的社会认同与肯定,其作品如唐剑、四海剑、贞观剑、盛世唐剑分别获浙江省工艺美术精品博览会“特等奖”和“金奖”;天凤剑获中国工艺美术精品博览会“金奖”。铸的决云剑、九龙剑等被中国军事博物馆、中国工艺美术馆等收藏。各大主流媒体争相报道,中央电视台就曾为汤汝平拍摄了《流行无限:十年磨一剑汤汝平》《千锤百炼铸龙泉》《剑指春秋》《城市一对一:刀剑如梦》等多部电视专题片,在央视4套10套播出,称其为中国当代铸剑“大师”,实不为过。


       在古艺铸剑厂展馆,一把横卧在展厅中央,被世界基尼斯(吉尼斯)认定为“世界上最长的宝剑”映入眼帘。2008年8月,第29届奥运会在北京举行。为纪念这一具有历史意义的大事,汤汝平精心设计,大胆创新,历时一年多时间,铸成了“圆梦奥运之剑”,剑长2.88米,重56公斤。汤汝平介绍说,此剑在工艺技术方面有两个创新。一是首创在特砌的火炉里,分段加热分段锻打工艺。一般的剑2个人锻打就可以了,而这个剑坯要5个人上阵同时锻打,创造了最长最重剑身锻造的记录。二是在剑身上手工镂刻了此届奥运会上,中国获得的100枚奖牌项目标志和运动员姓名,图纹形态各异,技艺精湛多彩,创造了剑身镂刻图文内容最丰富的记录。


       艺术创作根植于生活,绽放自灵感。在“帝王神剑”展厅,汤汝平介绍了他的灵感来源。在一次观看帝王题材的电视剧时,他发现皇帝都身配宝剑,由此联想到宝剑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不仅是攻击防御的必需,更是身份权力的象征,遂决定以“帝王”为主题,打造一个具有代表性的艺术系列,以具象化展示中国传统社会秩序和文明形态。艺术灵感鲜活澎湃,而艺术创造过程却是艰辛而漫长的。为了尽可能融汇历史真实和审美创造,汤汝平数次奔波北京、上海、河南、广州等地的博物馆考察史料,辗转各处拜访请教历史文化专家学者,并认真研读《中国通史》《中国兵器史稿》《中国古代兵器图集》《清宫武备》等大量典籍资料,积累了扎实而丰富的历史文化知识,经过三年多的刻苦钻研,最终确定了中华十大帝王神剑及其文化象征意涵,即:
       四海剑:秦始皇赢政统一六国,四海归一;
       汉皇剑:汉高祖刘邦开创汉朝,君临天下;
       八服剑:汉武帝刘彻雄才大略,文治武功;
       贞观剑:唐太宗李世民济世安民,贞覌之治;
       天凤剑:圣神帝武则天天凤下凡,红颜至尊;
       飞龙剑:宋太祖赵匡胤飞龙在天,文治盛世;
       至元剑:元太祖铁木真一代天骄,东方战神;
       应天剑:明太祖朱元璋顺应天命,洪武之治;
       凌霄剑:清圣祖康熙万民康宁,天下熙盛;
       决云剑:清高宗乾隆长寿大帝,炫彩人生。

       确定具体类目后,汤汝平便着手根据帝王所属朝代的文化特征和审美风格,对每一把帝王剑的整体造型、刃尖脊锋、装饰纹样等进行精心设计,力求在尊重历史风貌的基础上,融入现代审美理念和创新工法技艺,淋漓展现中华十大帝王神剑的卓越风采。2013年,他先后完成了四海剑、八服剑、贞观剑、天凤剑的制作,并在刀剑收藏界引起了巨大反响,业内专家高度肯定,新闻媒体纷纷报导,称誉为惊世之作,是“龙泉剑传统技艺与帝王文化相结合的艺术精品”,“帝王神剑”获得了极大的成功。


       如果说,十年学徒生涯,让汤汝平掌握了锻造龙泉剑的核心技术,为他日后研发创新奠定了扎实的基础,那么,自立门户创办古艺铸剑厂,日积月累的潜心探索与努力精研,则标志着他的事业迈上全新台阶。而“圆梦奥运之剑”和“帝王神剑”的问世,更是以新颖独特的艺术视野和大胆创新的工艺技法,实现了传统与当代的统一,开启了铸剑工艺现代转型的艺术探索。从2004年,承担金庸《碧血剑》电视剧中的“金蛇剑”制作,到“圆梦奥运之剑”和“帝王神剑”等项目的大获成功,可以说,汤汝平铸剑艺术的拓展,是他对剑文化的内涵持续探索和不懈追求过程。所以,他铸剑不仅关注锋刃形制、装饰外观等形态特征的设计锻造,更重视文化意义、精神象征等本质意义。他铸的剑,是笑泪情愁的人间之剑,是活泼生命和生动灵魂的文化之剑。


       汤汝平的剑之所以得到如此高的专业评价和广泛的社会认同,源于他对剑的认知、理解和思考深深根植于中国传统文化土壤。如前所述,在浩浩荡荡的中华千年文脉中,“剑”并非简单的器物所指,而是拥有深广人文情怀和沉邃伦理道义的意象所指。无论是陶渊明的拔剑抒怀:“君子死知己,提剑出燕京”,还是辛弃疾的托剑咏志:“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亦或李白的以剑寄情:“孤剑所托,悲歌自怜,迫于恓惶,席不遐暖”,都可见“剑”早已从实体器物升华为意象符号,成为承载道德伦理、精神意志,乃至寰宇生命的独特象征,在蓬勃的文化阐释中得到无限丰沛的意义延展。而它的形制与外装,也因此具备了更加丰富的可能性,除考虑战斗实用性之外,往往兼具精致丰繁的装饰艺术性,反映出不同时代人们的审美情趣、文化思潮和价值取向。
       所以,我认为观剑,并非观赏一种武器兵刃,也不是研究几道工艺技术,而是在静穆的时空穿梭中,与历史对话,与文明互鉴,与天地通融。记得我老家浦城,2006年曾考古发现一处西周土墩墓,出土了9把青铜剑和一批戈、矛、箭镞等青铜器,墨绿色的剑身两侧有很宽的血槽,剑身及剑柄都雕刻着精美的云纹、云雷纹和窃曲纹等,具有明显的“越”文化特征,虽然历经千年,仍然寒光照人,神采不减,分明是穿越黄沙漫漫的历史尘埃,古拙沧桑却仍光可照人的锋芒,锈迹斑驳却不减精巧风华的纹饰,踏破马蹄倥偬的旌旗招展,诉说血泪欢愁背后的滚滚烟尘,带给人的不仅是审美感受,更是心灵的震撼。


       我的奶奶是龙泉人,龙泉与浦城山水相连,车程不足一小时。奶奶在世时,亲戚之间往来甚密,其外甥周茂培早年也精于铸剑,因此每逢我们家有喜事时,他总是送上一把自铸的剑,以示贺意。如今我们家还保存着十几把各种各样的剑,其中一把就是汤汝平铸的。我常在夜深人静时驻足观剑,思考为何看似无华的一把剑,却有如此摄人心魄的魔力和恒长亘久的魅力。想来这与农业文明社会铸剑工艺的繁冗复杂是紧密相关的。所谓“良工锻炼经几年,铸得宝剑名龙泉”,铸一把剑,需经过普通锻打、折叠锻打、复合加钢、延长出剑形、整形、淬火、回火、研磨、装具等一系列程序,相较于其他兵器,显然铸剑的难度要大得多。尤其是需要特殊工艺的宝剑,更是费时费力,于是便无形中提升了剑的价值。进一步看,黑色粗糙的矿石,经过捶打锻造,烈火淬炼,最终获得锐利光彩的宝剑,又是如何奇妙的过程,与其说是手工技艺,不如称之为创造艺术,这种化平凡为神奇的变幻,凝心神于一端的倾注,充分体现了中华文化应运万物而共生、融聚多元而新变的独特创造。至于剑铸成之后,持剑人仗其性能操习剑术,在收放自如间张扬气势,在翻转跳跃中挥洒纵逸,是何等刚柔并济。正如明朝唐顺之《武编》中所记:宋太宗“选诸军勇士数百人,教以舞剑,皆能掷剑空中,跃其身左右承之,妙绝无比。会北戎遗使修贡,赐宴便殿,因出剑士示之,袒裼鼓澡,挥刃而入,跳掷承接,霜锋雪刃,飞舞满空。”这番高超绝技,其实早已超越套路招式的形式意义,更具有深沉蕴藉的内涵意义,其形健骨遒而变幻无穷的招式,流畅无滞而挥攉矫健的步伐,柔和蕴籍却俊逸潇洒的气概,岂不正是张弛有度、进退得宜生命哲学的淋漓展现吗?无怪乎人们常言“书剑同源”,将最具有中华文化特征的书法与剑术相提并论,可见两者在技艺法式、造型审美、精神气韵等方面具有相似的内在联系。
       当今社会,也许我们已经不再需要仗剑防身,也不再需要佩剑为饰,但我们仍然需要正直刚毅的品格与纯善高洁的智慧。感谢汤汝平等当代铸剑艺术家的不懈探索和持续努力,让我们得以与剑共语,与剑同思,在精神焕然的剑气中,感受刚正不阿的剑魂,在历史文脉的承传里,再塑当代文化的风骨气度。